媽媽有事外出,
我回娘家陪爸爸!

帶爸爸去吃飯,
爸爸手中的筷子老不聽使喚,
於是我向侍者要來湯匙;
我幫爸爸把盤中的食物切成一小塊一小塊,
不時提醒他,
慢慢吃、蔬菜也要多吃些;
邊吃邊掉的他,
湯汁、飯粒、菜屑弄得一身,
我幫他圍上餐巾;
愛吃葡萄的他,
抖動的雙手剝不開葡萄皮,
我剝開葡萄皮、挑去葡萄籽、把葡萄切成兩半,
讓他用叉子叉著吃,
感覺好像帶了一個小孩!

帶爸爸去換藥,
牽著他、攙著他,
一路上提醒他有階梯要小心,
走著走著問他走得動嗎?
看到路邊小販有他最愛吃的桃太郎大蕃茄,
我告訴他回來時買給他吃,
他開心得笑著點點頭,
在醫院我去批價、領藥,
離開前不斷提醒他不可以自己走開,
要留在位子上等我,
感覺好像帶了一個小孩!

和爸爸一起喝下午茶,
一向都是他為我煮咖啡,
如今抖動的雙手常常打翻杯碗,
坐著坐著常一站起來便雙腳打結以致跌倒,
我總要在一旁提醒他動作慢一些,
一個動作穩定了再做下一個動作,
感覺好像帶了一個小孩!

最愛和我聊天的他,
口齒漸漸不清,
口水總不由自主的留下來,
總要提醒他用手帕擦一擦,
不要一會兒,
剛換的衣服便被口水浸濡得一斑一斑,
我總笑說要幫他穿上圍兜兜,
帶他出門,
要幫他準備手帕、衛生紙,
感覺好像帶了一個小孩!

唉!
我多麼不捨,
他是我心中的巨人啊!


我82歲的老爸爸
隨著年齡漸增、身體漸漸衰老,
日漸惡化的巴金森氏症,
讓他漸漸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,
不斷抖動的雙手、
無法邁步走只能小碎步的前進,
不由自主的流口水,
不能清楚的說話,
這一切的退化,
讓我好不捨啊!

記憶中,
我和爸爸有許多小秘密。

童年時,
他縱容愛動物的我老從外面撿流浪動物回家,
任我把家弄得像個動物園,
為了回答我不斷提出的古怪問題,
他上新竹黎明書店訂閱日文百科全書,
總是仔細研究之後再告訴我正確的資訊。

上女中時,
爸爸常常開車到學校接我下課,
總是繞到北大路去吃加了好多好多酸菜的紅燒牛肉麵;
他像一座圖書館,
經常與我分享好書,
劉鏞的瑩窗小語便是他介紹給我的好書。

家中經營毛線加工廠時,
爸爸常常開車帶我到鄉下收手工加工,
總是會帶著我繞遠路四處看風景,
聽我對未來的憧憬、想像。

家中貓咪走失時,
我哭紅了雙眼,
他帶著我上土地公廟擲茭,
讓我對生命沒有遺憾。

上大學時回新竹,
爸爸總是帶我遠征到城隍廟去吃花生仁湯配油條;
大學時住宿,
雖然每一、兩週便會回新竹,
他依然常常給我寫信幫我加油;
大四時,
我住在學校外面的修女院,
爸爸特別幫我送來一部腳踏車,
車頭籃子裡還有一件漂亮的雨衣。

我帶男朋友回家,
雖然媽媽沒什麼好臉色,
他總是與我溝通他的看法;
與媽媽冷戰時,
他總是陪在我身邊,
聽我述說委屈。

婚後,
爸爸幫我辦戶籍遷出,
告訴我他有多不捨我時落下眼淚……

許多許多的回憶,
讓我不願面對我的巨人的衰老,
但是時間卻一點兒也不留情,
依然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刻痕,
面對生命的無奈、一定的宿命,
再怎麼想改變這些,
卻依然束手無策!

過兩天是他的生日,
我希望明年、後年…
每一年我都可以幫他過生日,
帶他出去走走、曬曬太陽、吃吃好吃的東西!

爸爸跌倒,眉角上多了一道又深又長的「拉鍊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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